探寻万花筒中的《繁花》世界，王家卫最爱的取景地，文学家笔下的“建筑博物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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繁花世界，就是万花筒，我们是筒中那一颗颗彩色玻璃，只要轻轻一转，又是一个新视界。
——金宇澄
王家卫执导的电视剧《繁花》终于和我们见面了，上海的城市风情，与生活在此地的男男女女，都得到了新的呈现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海报（图源：豆瓣）
电视剧《繁花》不仅有胡歌、马伊琍、唐嫣、辛芷蕾这些主角，它的一众配角，甚至连龙套角色，也都是叫得上名字的明星，一大半的上海籍演员，都出现在了这部剧里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《繁花》的剧情并不复杂，讲述了男主“上海的盖茨比”阿宝在20世纪90年代如何抓住机遇，从穷小子变大亨的奋斗史，展示了极具时代特色的上海人文变迁。
故事改编自作家金宇澄的同名小说《繁花》，原著中除了阿宝之外，还有阿毛和沪生两位男主，他们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经历，将上海的“上只角”和“下只角”串联起来，勾勒出一幅完整的上海地图。
小说《繁花》曾被如此称赞：“它是一个文学的博物馆，多少年以后你要回过头来看上海，到小说里找就行了。”
金宇澄绘画作品《理想》，2019年（图源：南池子美术馆）
上海这座繁华的大都市，就像繁盛而多样的繁花，这座城市独特的建筑风貌——洋房、别墅、老式里弄……与人物的命运一起书写着城市的故事，这一座座建筑，便是上海的“繁花”。
01
星星点点的地标性建筑，串起上海十里洋场
《繁花》云集了上海滩的地标性建筑，又通过这些建筑串起老上海十里洋场，展现着这座城市的底蕴和腔调。
剧中宝总梦开始的地方——上海和平饭店，便是见证上海繁华风貌的一座“博物馆”。和平饭店内有著名的九国风格客房，剧中阿宝给爷叔租下了英国套房作为两人未来叱咤商场的“根据地”，一天租金足足花了80美金外加两包中华，这在当年可是相当奢侈的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截图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和平饭店位于外滩20号，10层高的大楼，采用了当年刚刚兴起的装饰艺术（Art Deco）风格，线条简洁、古典、对称，同时不失恢宏气派，楼顶醒目的“绿宝石”金字塔铜顶，有种将要突破天际的气魄。
陈丹燕在《成为和平饭店》中这样写道：“对上海人来说，大概没有一座纪念碑，能比和平饭店更胜任做上海的纪念碑。不论那些过往如何在堤岸被移花接木，它总面江而立，呈一个巨大的A字，好像一条载着无限往事颠簸前行的大船。”
从20世纪30年代起，和平饭店就是最摩登的地方，是上海举办上流社交晚宴的首选，还是宋美龄订婚、钱学森和夫人蒋英大婚的地方……
电视剧《繁花》截图
小说《繁花》的开篇，有这样一段描述：“阿宝十岁，邻居蓓蒂六岁。两个人从假三层爬上屋顶，瓦片温热，眼里是半个卢湾区，前面香山路，东面复兴公园。东面偏北，看见祖父独幢洋房一角，西面后方，皋兰路尼古拉斯东正教堂。”
这是上海“上只角”才有的风景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预告片截图
皋兰路16号的东正教堂，1934年落成，是上海俄侨自建的第一座教堂。
旧址教堂在1934年落成，这是上海俄侨自建的第一座教堂，由俄国建筑师亚·伊·亚龙设计，教堂为拜占庭式风格，内外装饰十分华丽，最夺目的当属直插天际的高大穹顶。
东正教堂历史照片（图源：上海城建档案馆）
后来，在不改变建筑内部布局的前提下，不钻洞、不吊顶，它被改造为了“沪上最美诗歌书店”——思南书局·诗歌店。
银光闪闪的钢板与砖石教堂就成为一个新的整体，高耸的穹顶上，阳光倾洒而下，上千本诗歌名著，整齐地排列在直达穹顶的钢铁砌成的书架上，还原了教堂的神圣感。
思南书局·诗歌店（图源：Wutopia Lab）
剧中汪小姐上班的外滩27号外贸大楼，是见证上海滩经济腾飞的一个百年地标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外贸大楼的前身是昔日上海滩最大的洋行英资怡和洋行的办公大楼，1955年被收归国有后，便长期作为上海市外贸局的办公大楼，也有很多外贸公司在此立足，这里是上海外贸经济起步的地方。
带有英国文艺复兴风格的“凹字形”钢筋混凝土建筑，在外滩的“万国建筑群”中格外亮眼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截图
一千多米长的外滩拥有中国最大的近代建筑群，涵盖了外廊式、新古典主义、哥特复兴、装饰艺术等各种风格，几乎是一部生动的缩略版近现代建筑史，更是上海的“城市会客厅”。
上海外滩（图源：pixabay）
国泰电影院也是在小说《繁花》中不断出现的地标，这座始建于1930年的电影院是老上海最豪华的影院之一，是典型的装饰艺术（Art Deco）风格建筑，由上海当时著名的建筑师事务所鸿达洋行设计，钢筋混凝土结构，外墙采用紫酱红色的泰山砖，白色嵌缝，主立面顶部呈现阶梯状的凸起，这是从玛雅金字塔造型中获得的灵感。
1932年1月1日，国泰大戏院正式对外营业，当天登在《申报》上的广告用语是：“富丽宏壮执上海电影院之牛耳，精致舒适集现代科学化之大成”。
国泰电影院（图源：微博@上海国泰电影院）
02
黄河路上的烟火人间，烈火烹油的繁华
电视剧《繁花》第十集第10分钟的旁白说：“1993年的黄河路，755米长的一条街，开了一百多家饭店，每天晚上吸引着无数大款来这里消费，单单这一年，数以几十万计的洋酒灌进这些上海喉咙。”
改革开放后黄河路被开发成了美食街，南到南京西路，北到新闸路，地处人民广场北面，绝对的黄金地段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电视剧里出现的霓虹灯牌，大都是依照20世纪90年代真实存在的饭店一比一复制的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剧中的至真园开业的时候，乐队、烟火、炮仗齐发的排场，参考的是现实中的苔圣园酒家，这家本帮菜馆是黄河路美食街中最早开业的餐厅之一，它见证了美食街的发展和变化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回溯到民国时期，开在黄河路上的，被称为“上海第一影戏院”，还有一座卡尔登公寓（现在的长江公寓），是张爱玲在上海的最后一处住所，她在这里居住了4年，连载发表了长篇小说《十八春》（后改名为《半生缘》），创作了电影剧本《太太万岁》和《不了情》。
卡尔登公寓建于1935年，浅褐色砖铺就的立面设计简洁，对面就是苔圣园酒家（图源：上海三联书店）
《繁花》中，宝总从阳台上眺望的地方，是黄河路上的国际饭店，至今国际饭店仍然是很多来上海的游客必打卡的地方，排队多久都要买一份蝴蝶酥。
国际饭店是邬达克建筑作品中质量最高、影响最大的建筑之一，笔直坚挺的线条，几何感对称的门窗，庄严又高雅。国际饭店在高层建筑结构和技术上大胆突破，解决了上海软土地基沉降的致命问题。400根33米长的木桩和钢筋混凝土筏式基础，上层采用质量轻、强度大的合金钢结构，这些举措使国际饭店在同时期兴建的上海高层建筑中沉降量最小。国际饭店综合了当时世界各国的先进技术，更见证了中国近现代建筑行业的奇迹。
国际饭店（图源：百度百科）
从日本归国的玲子，在进贤路上经营着一家本帮菜餐馆“夜东京”，进贤路夹在陕西南路和茂名路之间，只有短短300米。在这条300米长的路上，不同时代、不同样式的建筑挤在一起，有贴着小黑瓦的本地民房，有洋房和新老弄堂，还有20世纪60年代的公房和各个时期的违章建筑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剧照（图源：豆瓣）
在《十三邀》中，金宇澄和许知远走进贤路，它前后还有两条弄堂，这样一个黄金地段，里面还有棚户区。金宇澄对《繁花》剧组的美术这样说，这一带最有趣的就是各种房子挤在一起，这里是上海的“建筑图书馆”，在忙碌的市中心，能看到上海最真实的烟火气，让人流连忘返。
《十三邀》许知远对话金宇澄 （节目截图）
03
市井生活，上海的另一面
上海是一个摩登大都市，但它不是只有光鲜亮丽、前卫时尚的一面，也有冒着浓烟的工厂和脏乱的居住环境，对上海另一面的描写，也是《繁花》令人动容之处。
金宇澄绘制的《繁花》插图，2012（图源：南池子美术馆）
高楼大厦是上海的标志物，而千百条弄堂才真正体现了上海人的生活方式，整个弄堂就是上海社会的一个缩影，上海人充分利用每一寸空间，在有限的空间中进行无限的创意构思，给人以务实、理性、精明的印象。弄堂在空间上束缚着上海人，在思想上却又造就了上海人。
（图源：pixabay）
金宇澄在《繁花》中正是通过对各色普通上海市民居住的弄堂的描写，以及对上海独有的特色建筑的描绘，给读者展现了一幅世俗烟火味的上海图画。
电视剧《繁花》截图
大自鸣钟弄堂，是自然形成的居民聚集地，这是一个基层群众的聚居地，各种工人、低级职员、各类“社会闲散人员”都住在这里，小说主人公之一小毛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。
上海曾经的棚户区（图源：普陀区档案馆）
今天，很多弄堂里的房屋都已被拆除，这样的建筑已经所剩无几。
（图源：Archdaily，摄影：Cody Ellingham）
金宇澄之前住在曹杨新村，邻居有很多技术工人，砖木、洋瓦、木窗、水门汀地坪，五户合用一个灶间，户内户外都是人。《繁花》中，阿宝全家从皋兰路的居所迁到了沪西曹杨工人新村，正是所谓的“两万户”。
从1952年开始，由苏联专家设计，在普陀区、杨浦区造了两千栋两层楼建筑，可入住两万户居民，这就是“两万户”建筑的由来。
曹杨工人新村（图源：公众号“美好曹杨”）
2021年，曾经的工人新村——上海曹杨新村经过改造，作为重点样本社区入选以“15分钟社区生活圈——人民城市”为主题的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。
改造工程首先对居民楼的外立面进行了粉饰翻新，将砖木结构改为混凝土结构，并增加了保温和防火措施，还贴心地增加了智能顶棚、折叠晾衣杆等生活必备设施，并且保留了很多的经典设计元素，比如大门口的五角星门头，代表上海的“S”标志、烟筒等，这些都是曹杨新村曾经的记忆，在户型设计上，每栋房子都做了加宽、改门，所以每个户型都多出来一个房间。
小区内则拓宽了道路，方便汽车通行，增加了部分的绿化和休闲区，以及智能设施等，整个工人新村目前被改造成了一个开放式的社区文化商业综合体，不仅有社区食堂、文体中心等设施，还建了为年轻人提供的保障型长租公寓，引入了音乐节、草坪露营、国潮市集等潮流艺术活动。
今天的曹杨新村（图源：公众号“美好曹杨”）
在新的建筑、景观落成之时，人们会开心地迎接崭新的生活，而过往的故事，也依然会保存在这片土地之上。
结语
《繁花》的作者金宇澄说：“文学和建筑学是相通的，都是‘人学’。每当你进入一座城市，你最先看到的是这里的建筑、环境和设计，它们是一座城市的精神标签。如果我是建筑师，我肯定要设计一种‘只有上海才有’的房子，就像老弄堂一样，能代表一个年代。”
看完《繁花》中20世纪60年代的少年旧梦和20世纪90年代的声色犬马，再来到书中提到过的街道和建筑面前走一走，或许会有不少新的感悟。
参考资料
《这里是上海：建筑可阅读》（主编：宗明，出版社：上海人民出版社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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